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醫學界內分泌頻道,作者:渣護比肝,題圖來源:AI生成
“在省級三甲醫院,醫務人員的基本工資是1200元,你覺得低嗎?”這個問題像塊年久失修的警示牌,立在醫療行業改革的路口。
十年前有人這樣問,十年后依然有人這樣問,而答案始終懸在半空——既不是驚天動地的新聞,也不是諱莫如深的秘密,倒成了業內心照不宣的“便宜貨”掠奪者的擋箭牌。
一
某省會城市三甲醫院的財務室里,兩份工資單靜靜躺在抽屜兩側:一份寫著“編制內職工”,另一份是“聘用制人員”。前者的基礎薪資欄填著8000元,后者卻赫然寫著1200元。
諷刺的是,他們在同一間診室接診,共用的亦是同一臺電腦。
2015年基層醫院的中級職稱醫生,基本工資加上補貼后月均5000~6000元,而省級醫院的“正式工”基礎薪資竟是其近四倍。
看似懸殊的差距背后,藏著中國醫療體系特有的雙軌制:編制就像隱形的金鐘罩,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某三甲醫院心內科主任曾私下透露:“我們科里最忙的夜班醫生,有三分之一是合同工,他們的夜班費卻只有正式員工的一半。”
二
同工同酬:說出口容易,落筆難。
2023年最新出臺的醫共體薪酬改革文件里,“建立符合醫療行業特點的薪酬制度”被重點標紅。但翻開歷史文件會發現,1951年國際勞工組織就通過《同酬公約》要求消除工資歧視,我國2012年修訂的《勞動合同法》也明確了同工同酬原則。
當這些白紙黑字撞上醫院的實際操作,總像乒乓球砸在防彈玻璃上——響聲挺大,痕跡全無。
2024年5月,聘用制麻醉師王醫生連續完成18臺手術,工作時長超過200小時,當月工資卻比同級編制內同事少了4700元,獎金更是少的可憐。
醫院財務處的解釋很直接:“基本工資占比不同,這是歷史遺留問題。”
卻沒有說明到底該由誰來解決“歷史遺留問題”。
三
在急診科值夜班的張醫生手機里存著三張對比照:2005年值班室擺著方便面,2015年換成了速溶咖啡,2024年變成了能量飲料。
這二十年間,他接診量從日均60人次漲到120人次,基本工資卻從1800元降到1200元。
“獎金倒是漲了一些,但得用連續36小時工作來換。”他苦笑著說。
知乎上某匿名醫生的帖子獲得3.2萬點贊:“當住院總醫師那年,體重從65公斤掉到52公斤,銀行卡余額卻沒變過。”
身心透支的情況在新入職十年內的醫護群體極為多見。
某省醫師協會2024年調查顯示,30歲以下醫務人員中,78%認為薪資與勞動強度嚴重不匹配。
更殘酷的是,當他們試圖通過多點執業增加收入時,往往面臨“編制單位”的隱性約束,更多的是面對高額的違約金束手無策,畢竟誰也不愿替競爭對手培養人才。
站在醫院管理者的視角,這場困局總有其特定的理由。
某三甲醫院人事科長私下算過賬:如果全院聘用制人員都實現同工同酬,年度人力成本將增加1.2億元。
“醫保控費、藥品零加成、DRG付費改革……每項政策都在壓縮生存空間。”
把視野投向海外,日本國立醫院2023年數據顯示,合同制醫生與正式員工薪資差距控制在10%以內;德國公立醫院實行“集體工資協議”,不同編制人員待遇差異不超過基本工資的15%。相比之下,我國某省會城市三甲醫院的統計顯示,編制內外人員總收入差幅卻最高達4.6倍。
但沒有退路的編制外人員卻依舊堅守在崗位上,平均診療時間甚至超過了編制內人員,“畢竟我們沒有退路,干不好明天就失業了。”一位合同制主治醫師坦言。
或許曙光正在顯現。
2023年某省試點取消編內編外工資雙軌制,首批17家醫院合同制人員平均薪資上漲2300元。
但質疑聲隨之而來:這筆錢來自財政補貼,而非醫院自主調整。
更何況給合同制漲薪的同時,編制內人員似乎能得到更多的紅利。
這場持續二十年的對話,終究需要更堅實的落腳點。當某天,1200元不再成為話題,或許才是醫療行業真正破局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