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BIE別的 (ID:biede_),作者:燒雞,編輯:caicai,原文標題:《上影節恐怖片回憶錄》,題圖來自:AI生成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BIE別的 (ID:biede_),作者:燒雞,編輯:caicai,原文標題:《上影節恐怖片回憶錄》,題圖來自:AI生成
前陣子網上流傳這樣一個段子,講述其文學碩士朋友以前念書都讀加繆、三島由紀夫云云,而成為社畜開始上班后,便看起了鄙視鏈底端的“重生之我是千金大女主”的網文有聲書。
我們先不爭加繆三島和網文的高低問題!
和眾網友一樣,看到此段子后我先在心中“哈哈哈哈哈哈笑死”,然后笑著笑著開始就眼眶含淚。因為,私密馬賽,這說的就是我。雖然由于職業原因暫時還無法拋棄嚴肅文學100%轉投網文,但有一項行為兇狠揭露了我在成為社畜后自覺退出了文藝比行列的事實:上班后,在每年的上影節里,我只想看恐怖片。
雖然沒人明說,但是,承認吧,多數影迷心中都暗藏著一條電影節購票鄙視鏈。別和我說你沒在每年開票日的正午十二點后悄悄觀察著朋友圈里的購票盛況,推測半生不熟的朋友的電影品位高低。或是吐槽A的購票怎么全是大熱商業影片,真是沒有自己的電影見解;或是在B的票夾列表里發現自己從未聽說過的電影,于是邊心想“這人都哪兒聽說這些電影的,這么尖啊”邊悄悄打開豆瓣輸入電影名補課。
粗略測繪,這條電影節搶票鄙視鏈大概為:冷門大師/修復版(時長越長越好,尿憋得越多越急越能展現對電影的真愛)>小眾獨立影片>經典修復>大陸首映/熱門獲獎片(金棕櫚等)>好萊塢/日本大導作品>知名商業巨作……留下省略號,是因為我也不知道鄙視鏈的底端為何。
但是我確信恐怖片/驚悚片怎么說都會在鄙視鏈下游徘徊,畢竟,這東西總不太容易讓人睡著。而抵抗睡意是證明我們熱愛電影的方式。
具體忘了是從哪年開始——反正一定是成為社畜后的某一年——上學時每年電影節充滿魄力地看個十幾二十場的我,現在到了上影節關心的問題只有:今年會放哪些恐怖片?
因為沒時間,沒法工作日白天偷溜出辦公室去肆意熱烈愛電影,而恐怖片的排片時間總貼心地在陰間的深夜;因為沒錢,預算控制在500內,開始以“觀影體驗最大化”的準則去選片;而說到觀影體驗,恐怖片最不容易睡著,也不容易讓人產生困惑,適當的緊繃感還能作為現實生活的調節劑;而且不容易踩雷,就算再差的恐怖片也會投機取巧至少用個一驚一乍的jump scare讓人覺得不虛此行。
最重要的是,電影節是全年為數不多、甚至可算是一年一次能在放映廳里觀摩真·恐怖片的機會。因此,除了恐怖片影迷以外,還有很多平日不敢看恐怖片但把放映廳當鬼屋、想來試膽的觀眾,每年上影節的恐怖片場次總是難得可貴、一票難求。
這便是電影節放映恐怖片最特別的地方:一場普通的觀影變成一次派對。朦朧黑的放映廳里,一群平時不敢或沒機會看恐怖片的人聚攏在一起,跟著劇情共同一驚一乍、一叫一笑,成了某種派對般的活動。
新一年上影節到來之際,匯總一下歷年有趣的一些上影節恐怖片觀影體驗,就先從那年嘉定的《閃靈》說起。
《閃靈》:主辦的沉浸式體驗巧思
如今流行的大型沉浸式鬼屋、恐怖劇本殺和2018年上影節的《閃靈》比起來都不算什么。我至今認為,那一年主辦將《閃靈》排出20:45開始、23:09結束這樣沒了末班地鐵的場次,是故意的;而且,那場放映被安排在了交通不太方便的嘉定影劇院,也是有意的。一切都是為了打造與世隔絕的體驗:
如果你對“嘉定影劇院”的位置沒有概念,請看地圖
想象一下,在接近午夜的時間于市區30公里外的郊區嘉定影劇院看完《閃靈》,由于地鐵已停運,所以只能打車回家。就算在路上沒有遭遇危險,賬單也足夠讓人感覺陰風陣陣。即便如此,那場《閃靈》還是滿場了——如果連這點苦都不愿吃,怎么能叫真熱愛電影?
《招魂》:恐怖片帶來愛與和平
在2019年的上影節里無腦沖搶了溫子仁的《招魂》的票,是一次后悔又幸福的行動。后悔在于我從未看過《招魂》——因為我知道它很嚇人——而我第一次觀看它就得在聲效和視覺全面拉滿的放映廳里,而且,還是獨自一人,在大光明一號廳一樓的第五排。
當“THE CONJURING”大字配上陰森的配樂出現在碩大的銀幕上時,我就知道:我完了。
觀影途中我屢次因為過于緊張害怕而想要退場(但是一想到票價和難得的機會還是留了下來),或是想看下手機分神,緩解一點超載的緊繃感——但是不行,我高素質地忍住了。
被嚇到都發不出尖叫聲、冒出了一身冷汗的我不自覺地癱軟在座椅上,十指擋在眼前,并扒拉過那天穿的雨衣來作毯子給自我予以撫慰(小貼士:看恐怖片最好隨身帶上一張毯子)。同時我在黑暗中用余光瞄到隔壁同樣獨身來觀看《招魂》的陌生人也癱軟在了座位上雙手擋臉,以及發現他也用余光悄悄地打量著我,確認他不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被嚇壞了的慫包。
事情的最后就是我們兩個陌生人最終被嚇得默契地緊挨在了一起。大師經典(如《第七封印》、《2001太空漫游》等)會讓你緊繃、不敢睡覺,聽到《藍色多瑙河》時被催眠得困得不行了但也要手動把眼皮撐開,以便不讓你成為被鄰座狂翻白眼在心中審判“真是不尊重電影!”的人。而恐怖片,它只會讓你我拋棄一切、擁抱彼此、惺惺相惜。這便是恐怖片帶來的幸福。
PS. 依稀記得緊接著那場《招魂》后放映的是《安娜貝爾》。有觀眾帶了個安娜貝爾的玩偶來并放在了座位上。就想象一下,終場燈光亮起時看到隔壁坐著一個邪門的安娜貝兒的場景吧。很好玩。
《樹海村》:盲目信任不可取
2021年,《樹海村》的每場放映都滿人了。我不嚴謹地猜測,許多人如我一樣,關于導演清水崇,除了著名的《咒怨》以外,再無其他了解。我們期待在家門口的放映廳里尋找一點接近觀看《咒怨》的體驗。
然后我們都失望了。觀影前我和朋友細密地討論“如果觀影中途太害怕了怎么辦?——讓我們緊緊抓著彼此吧”,但終場燈亮起時我們面面相覷,腦袋上各自寫了一串省略號。望向其他觀眾,他們也都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情。盲目信任不可取,還是回家把《咒怨》看十遍吧。
《野獸》:一部關于杜比聲效系統的警告
嚴格來說,Lea Seydoux和Geogre MacKay主演的《野獸》算不上恐怖片,而是劇情片、科幻片或驚悚片。但得益于翻新重修后的新華路上海影城SHO一號杜比廳過于優秀的聲音系統,也得益于電影的聲音設計,《野獸》在杜比廳里演繹出了要嚇死人的效果,后半段我幾乎是捂著一只耳朵看完的。
總之,從這場驚悚片體驗中我得到了一條新知識:在杜比廳觀看驚悚片、恐怖片時,請評估自己的聲音敏感度與承受度,并適當準備耳塞道具。
《破墓》:我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只是感覺到,當片中主角韓國人們揭示反派為日本人時,整個千人放映廳的無語震耳欲聾,時不時傳出幾聲鼻間噴出的嘆息,好像在說“好吧……OK……哈哈哈哈……”
《德州電鋸殺人狂》:吐槽恐怖片中的青少年是最好玩的事
1974年的老片質感配上老舊的大光明一號廳,本將陰森恐怖的氛圍拉到了極限,但由于主角行事太愚蠢(典型的恐怖片里不要進硬要進的堅決作死的青少年),后半段塑料演技女主尖叫不斷,所以逐漸演變為了一部幽默片。
只聽每次主角們做出違反常理作死行為時,只見每當女主在被追殺時發出響徹云霄的尖叫聲時,觀眾席發出的一片無可奈何的、帶著笑意的嘆氣聲——我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所有人都在搖頭翻著白眼。
《驚聲尖叫》:讓我考考你
說到青少年為主角的恐怖片,少不了《驚聲尖叫》。在開頭,反派鬼臉(Ghostface)打電話給女高中生,并開始經典恐怖片隨堂測試環節時,觀眾席間有get到的人發出了笑聲,有無法get到的人抱怨道“有什么好笑的,能不能別吵”,進而引發出了一場關于“在電影節中如果遇到主創疑似有意安排的逗笑觀眾的閑筆,那么發出笑聲是否道德”的現場臨時小小爭執。
無論如何,在電影最后反派被反殺時,全場上千人共同爆發出了掌聲、笑聲與歡呼聲,那是我在多屆上影節里遇到的最難忘的時刻之一。這是一個人在家里觀影無法擁有的共振體驗。還是恐怖片好,還是在放映廳和一群人觀看恐怖片好——即使看其他人被嚇得驚聲尖叫也怪好玩。
尾聲
今年上海電影節開票前夕,我看著朋友們列的“想看”片單,再看看自己的,然后發現:完了,我只對《罪人》與《遺傳厄運》感興趣,我成了在電影節里“只想看恐怖片的人”。文藝,我徹底告別你了!
雖然無人在意,雖然一個文藝愛好者說出“我現在看不動柏格森安東尼奧尼費里尼啦我完啦”這種話只會被罵“文藝逼少犯病了get a life吧”,但是,我仍忍不住就著自己對電影的熱情退去這事反復端詳許久、沒必要地自省半天。
能復蘇某種已沉睡的愛意的東西就是好東西。總之,能在電影節里、坐在放映廳里看恐怖片真好,那是恐怖影迷少有的團聚派對,是解壓的閥門,是一次對電影熱情的重建心動。唯一不好的是——《罪人》和《遺傳厄運》我一個也沒搶到。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BIE別的 (ID:biede_),作者:燒雞,編輯:caic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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